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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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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看已經到了二更跟前, 皇帝依舊沒有消息傳回來, 糜蕪等得不耐煩,披衣往到外面走去, 聞鶯連忙跟上來, 低聲勸道:“姑娘,時辰不早了, 此時宮中各處都已經下鑰, 姑娘不好隨意走動。”

糜蕪瞧著她,笑道:“陛下還沒回來,至少這裏不曾下鑰吧?我出去迎迎陛下。”

王福良在邊上早已經聽見了, 皇帝跟前的紅人, 他自然也不想的嘴,況且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, 於是笑著說道:“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, 即便下鑰,也能再叫人打開,姑娘要是不嫌棄的話, 我陪姑娘一起去吧。”

糜蕪點點頭,道:“那就有勞王公公了。”

聞鶯便有些訕訕地,想了想, 到底也還是跟了上來, 拾翠也連忙跟上,簇擁著一起出了福寧宮大門。

王福良在前頭打著燈籠領路,一路往南, 朝著垂拱殿的方向走去,前面突然有人問道:“誰在那裏?”

糜蕪擡頭一看,路口處轉出一個黑衣金甲的男子,正是謝臨,原來今天,竟是他當值。

謝臨乍然看見她,又驚又喜,然而當著這麽多多人,也不能如何,便只是向王福良道:“原來是王公公,這時候往哪裏去?”

王福良笑道:“是謝校尉呀,江姑娘擔心陛下,想去迎一迎,你們方才巡邏的時候有沒有從垂拱殿過來,那邊還在忙著嗎?”

謝臨一雙桃花眼看著糜蕪,口中向王福良說道:“我從那邊過來時,裏面正帶著人往禦馬監那邊去,想來也快散了。”

中秋那天,倒是多虧他了,也沒機會向他說一聲謝謝。糜蕪向著謝臨微微頷首,以目致意,輕聲道:“有勞謝校尉傳信。”

只怕她謝的不是這次傳信,而是上次。謝臨擡手抱拳,道:“舉手之勞,不必客氣。”

他目送著她裊裊婷婷地向前面迎上去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江家花園裏看見她時的情形,說也奇怪,好像每次她出現的地方總有幾叢石竹花開得熱鬧,可惜這宮裏卻沒有種石竹花。

而他,也不能再像從前那樣,摘一朵花,輕輕地擲在她身上了。

糜蕪走到宮墻轉角處,便聽見遠遠傳來了人聲,待轉出墻角,迎眼就看見崔道昀坐著四人肩輿,旁邊步行跟隨著崔祁煦和湯升,正往這邊走來,許是燈籠的光太暗,粗粗一看,崔道昀的眼窩竟然有些凹下去,臉上也十分清瘦的模樣,糜蕪暗自吃了一驚,連忙小跑著往跟前迎上去,叫道:“陛下!”

肩輿停住,崔道昀從上面伸手拉住她,溫聲道:“這麽晚了,怎麽還沒睡?”

“我等著陛下回來呢。”

離得近了,糜蕪不由自主打量著崔道昀,比起在暮雲山初見時,果然又清瘦了許多,當時就有的郁郁之氣,眼下看著更明顯了,似是有許多煩難的事情壓在心頭。不知怎的,糜蕪突然就覺得心裏一酸,連忙低了頭,輕聲說道:“陛下以後不要忙到這麽晚了好不好?”

“朕有要事需要處理,偶爾一兩次罷了。”崔道昀知道她在擔心自己,心中無比熨帖,拍拍她的手背,道,“走吧,我們回去。”

他看了眼崔祁煦,道:“太子也回去吧,不必再跟著朕了。”

崔祁煦下意識地又看了糜蕪一眼,這才答應道:“是。”

他走出兩步,卻又聽見崔道昀叫他:“你母後此時應該已經睡了,不要再去吵她,若是有要緊事,明日一早請安時再跟她說吧。”

崔祁煦不由得想到,難道是防著他把今天的事情告訴皇後?不覺就有點酸溜溜地,半晌才道:“兒臣知道了。”

肩輿起動,糜蕪跟著崔道昀身旁,不時偷眼瞧著他的臉色,眉頭越蹙越緊。皇帝看起來很疲憊的模樣,想必這件案子很不好審,怎麽才能讓他輕松一些?

耳邊突然傳來崔道昀的聲音:“朕很好,你不要再偷著瞧了。”

原來皇帝已經發現了。糜蕪掩飾著笑了下,撒著嬌地說道:“陛下如今是病人呢,不能勞累,從現在開始,我來監督著陛下,一更之前必須歇了。”

“好,明日開始吧。”崔道昀微微一笑,“今日就請你網開一面。”

“陛下是金口玉言,說出來的可就不能再反悔了啊。”糜蕪仰起臉看著他,笑意盈盈。

“不反悔,以後你看著時間,若是晚了,就來提醒朕。”崔道昀

有她在身邊相伴,至少今夜,他應該能睡得香甜。

一行人從宮道上慢慢行過之後,在道邊躬身行禮的謝臨才直起身來,原該繼續巡查的,此時卻只是望著她的身影,想著之前種種,思緒亂紛紛的沒個了斷。

“無咎。”

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,謝臨一回頭,就見崔恕慢慢地走過來,目光註視著他,走到近前才道:“今日你當值?”

“是。”謝臨笑道,“巧得很,又是我當值,不過今日並沒有什麽話要傳給殿下。”

之前他也曾猜測過崔恕與糜蕪的關系,但直到中秋夜,他才確定他們十分相熟,甚至很可能不止是相熟,否則糜蕪不會冒那麽大的風險去見崔恕,而崔恕去了幽篁館之後,也不會那麽久都不曾出來。

謝臨不敢細想他們在那裏說了什麽,做了什麽,可有件事是很明白的,他曾經那麽多次毫無防備地在崔恕面前提起糜蕪,他絲毫不知道崔恕與糜蕪關系匪淺,但崔恕知道他對糜蕪的好感,這讓他如鯁在喉。

多年至交,謝臨不怪崔恕向他隱瞞身份,但一想到他瞞著糜蕪的事,想到他多次提醒他不要接近糜蕪,謝臨總覺得自己傻的可笑。

殿下?崔恕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,不動聲色地說道:“你是願意繼續留在金吾衛,還是想去軍中?想去的話,我給你安排一條路子。”

謝臨想起從前與他閑談時,曾經說過想去軍中效力,沒想到時隔這麽久,他竟然還記得,謝臨笑了下,道:“殿下好記性。”

口口聲聲叫他殿下,顯然是有意為之。崔恕淡淡道:“你我相交一場,你的事,我自然記得,況且,這也是為了我自己方便。”

“怎麽說?”謝臨擡了眉問道。

“我身邊缺人手。”崔恕道。

謝臨倒是有些意外,皇子並不能擅自與外臣來往,然而崔恕卻絲毫沒有這個顧忌,這些事情,是皇帝默許的嗎?

謝臨想了想,道:“我想留在金吾衛。”

貪墨案鬧得沸沸揚揚,皇帝今日親自過問,崔恕又在此時說起這個話題,謝臨雖然很少過問朝政,然而生在謝家,耳濡目染,自然也察覺到了異常,比起去軍中,謝臨覺得留在金吾衛應該更有作用。

更何況,留在宮中,時不時還能見到她。

崔恕並不意外,只道:“好,也由你。”

他不再多說,正要往福寧宮去,卻聽謝臨問道:“當日相交一場,臣鬥膽想問問殿下,那時是否把我當成朋友?”

崔恕頓住步子,道:“是。”

謝臨笑了下,道:“多謝殿下。”

他了解崔恕,他既然這麽說,自然是真心相交,他也總算沒有輸得太慘。

崔恕趕到福寧宮時,皇帝已經躺下了,屏風後面隱約露出短塌的一角,崔恕又嗅到了熟悉的幽香。

她在屋裏。崔恕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不去往那邊看,然而心中抑制不住的刺疼,同時卻又有生出一點疑惑,為何同處一室,還要設榻?

又想起上次在小書房中皇帝給她蓋被時,她也是睡在榻上,而那邊,並沒有床帳。

崔恕總覺得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忽略了,努力收斂著心神,向崔道昀說道:“謝霽能確定魯大成三日前已死。”

“讓他早日給朕答覆。”崔道昀靠著引枕,忍不住又咳嗽了一聲。

屏風後微有響聲,崔恕心神不寧,匆匆掃了一眼床架上上的各色藥劑,問道:“父皇用的什麽藥?”

“不用了,今天已經吃了太多。”崔道昀道,“明日你還在退居中聽著吧,以免接手時諸事都不熟悉。”

屏風後,糜蕪擡了眉,果然是要崔恕接手,看來皇帝,的確是默許了崔恕與皇後和太子對抗。

說話聲停了,腳步聲越走越遠,是崔恕,糜蕪恍然意識到,自己竟然能聽出崔恕的腳步聲。

“睡吧。”崔道昀的聲音隔著屏風傳過來。

“好,陛下也早些睡,”糜蕪定定神,笑著說道,“明早再吃一和藥,咳嗽應該就好了。”

耳邊聽到崔道昀笑了下,跟著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,糜蕪松了一口氣,在心裏默默地說道,但願,明天就好。

三更將盡,四更未到,天色最暗之時,暖翠閣的小門無聲無息地開了,一個人影閃進來,快步走到郭思賢床前,低聲道:“國公。”

郭思賢從夢中驚醒,睜開眼睛時,就見來人卸下風帽,露出裏面一身宮女裝束,向他低聲說道:“不要出聲,是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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